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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世昌:1996 年北京懷柔第五屆世漢會憶往
信世昌:1996 年北京懷柔第五屆世漢會憶往
发布时间:2021-01-30 15:06 1651

      1996年北京懷柔第五屆世漢會憶往

 

信世昌

      近二十多年來在世界各地參加無數次漢語教學相關的研討會也常到中國大陸開會,但是對於在19968月上旬在北京懷柔的第五屆世界漢語教學研討會的印象至今仍鮮明不忘,那也是我第一次進入中國大陸。

      緣起是在1996年大約五月底左右,我在台北忽然得知在大陸要召開一個世界漢語教學國際會議,會期是8月8日到12日,當時臺海兩岸雖已經互通多年但在華語教學領域尚未有直接的交流接觸,而得知此訊息時,徵稿已經結束,因此在消息有限的情況下,我只得冒然寫了一封信給研討會的大會組委會,詢問可否投稿參加。不久就收到世漢會秘書處的同意函及詳細的會議資訊,於是在不認識任何人的情況下就準備首次獨闖大陸了

      當時只知自己是第一次進入大陸,卻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算是漢語教學界第一個從臺灣直接赴大陸交流的大學老師。

      記得是87日起程,當時兩岸還沒有直接通航只得在香港轉機,很巧在香港啟德機場飛往北京的登機口排隊時,聽到後面有兩個人談及懷柔世漢會,我趕緊轉頭攀談,就此認識了美國的姚道中教授,談到他也出身台灣並且都曾在美國印第安那大學待過,我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情就略為放鬆了。

      那時是開會前一天87日起程當時兩岸還沒有直接通航只得在香港轉機很巧在香港啟德機場飛往北京的登機口排隊時,聽到後面有幾個人在交談提及懷柔世漢會,我趕緊轉頭攀談,就此認識了來自美國的姚道中教授和他的夫人,聊到他也出身於台灣並且都曾在美國印第安那大學待過,我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情就略為放鬆了。

      在傍晚飛抵北京首都機場,當時還是舊機場,我們許多人擠在大廳等候專車,等了大約一小時上車之後,車往懷柔方向北行,並不經過北京市區天色已頗昏暗但我仍貼著窗戶極力向外張望,想看清楚夢裡神州到底是什麼樣子但外面景物模糊不清依稀只看到一種奇怪的樹,既高且直但上端略寬下端逐漸收窄,這在台灣和美國都未見過之後才知道原來是大陸北方很普遍的楊樹。

      到了懷柔的會場龍山賓館,這個賓館是一個很大的園區圍牆之內分佈著好幾棟樓及幾片草坪除了幾棟住宿樓及開會樓外還有大禮堂及可供四五百人用餐的餐廳我們一行晚到的人補吃晚餐,報到繳費,還要繳交幾十份自印的論文分派房間,有幸和夏威夷大學的李英哲教授分到同一間,李教授是資深前輩頗為輕鬆健談相處幾日告知了許多華語教學界的人和事,還協助引見了幾位資深學者

      那次世漢會共有來自28個國家地區共計四百多人參加,有三百多篇論文發表,整整五天白天都排滿了論文發表及演講由於偏處郊外離北京還有一兩個小時的車程大家不易離會,都待在賓館中專心討論因此交流甚深(許多研討會都在大都市中,學者們晚上固然四散,白天也容易離會,彼此的交流就難以深入了)。

      我除了自己發表了一篇華語電腦教學的論文外,就儘量密集多聽各場次的發表,逐步了解學者們的研究方向,覺得大多是偏向漢語本體方面的研究。中餐及晚餐都是席開四五十桌,吃得頗為豐盛。用餐時自然會和許多不認識的學者同桌,甚至在晚飯後,大家也待在宿舍一樓大廳聊天,無話不談常談至半夜那些天每日從早到晚都不斷認識新朋友結識了包括呂必松會長在內的許多大陸及各國的學者

      記得有一天晚餐後是同樂舞會我注意到一位西裝筆挺頗有風度的老先生獨自坐在一角我就過去攀談聊了許久很是投緣,只記得他提到曾在美國住了多年,次日經李英哲教授引見才知道居然是周有光先生

      開會的學者們固然有許多彼此都已熟識多年的學者但也有更多像我一樣第一次參加的人士因此都頗有交流討論的意願。初次和大陸學者交流,有的相談甚契,有的不免互相辯論,但逐日覺得愈來愈親切,交流並無障礙。

      過了幾天才聽世漢會秘書處告知雖然之前有海外的台灣背景學者參加過這個研討會但我算是第一位直接從台灣到大陸來參加這個研討會的大學老師秘書處還為了突然來了一位台灣學者而多做了些安排照應

      賓館離懷柔水庫很近每天傍晚用餐後,大家會穿過樹林走到水庫湖邊欣賞湖光山色有一次我們幾位多年未騎自行車的海外來賓很想騎騎自行車來消遣,於是向賓館服務生詢問,她們很大方就借了我們幾部車,說明天再還無妨,我們即繞湖騎得很遠還乘了小舟遊湖,次日才知道她們因借我們自行車而只好走路下班回家,讓我們很過意不去

      雖然關在賓館開會但這五天中間其實還是出去了兩次一次是大會在第三天810號安排的旅遊,秘書處安排了約十部遊覽車帶大伙兒浩浩蕩蕩去了慕田峪長城及紅螺古寺長城在高處可搭纜車上下,也可以眺望遠處還沒修繕的野長城比較驚訝的是紅螺寺雖然地處偏遠但香火已頗盛。

      另外在第四天下午我私下力邀了幾位剛結識的老師一起逃會去了昌平的明十三陵一遊之所以如此是去北京前看了一部剛出版的書風雪定陵」(作者岳南),描寫在1960年前後發掘明朝的神宗萬曆皇帝陵墓之曲折往事讀來心嚮往之下定決心一定要順便去看這也是想去北京參會的助力之一當時找了地圖發覺從北京東北郊的懷柔有一條東西橫向的小路通往西北郊的昌平估計約單程要開兩個小時於是前一晚在賓館門口隨便約好了一部黃色麵包車(口語稱之為「麵的」Mian4-Di1),們一行五人中午出發,一路顛簸抵達昌平當然是先參觀定陵下到地宮滿足了癮之後想到既然名為十三陵就應該有十三個帝陵那麼其它十二個陵在哪兒呢另外在第四天下午我私下力邀了幾位剛結識的老師一起逃會去了昌平的明十三陵一遊之所以如此是去北京前看了一部剛出版的書風雪定陵」(作者岳南),描寫在1960年前後發掘明朝的神宗萬曆皇帝陵墓之曲折往事讀來心嚮往之下定決心一定要順便去看這也是想去北京參會的助力之一當時找了地圖發覺從北京東北郊的懷柔有一條東西橫向的小路通往西北郊的昌平估計約單程要開兩個小時於是前一晚在賓館門口隨便約好了一部黃色麵包車(口語稱之為「麵的」Mian4-Di1),們一行五人中午出發,一路顛簸抵達昌平當然是先參觀定陵下到地宮滿足了癮之後想到既然名為十三陵就應該有十三個帝陵那麼其它十二個陵在哪兒呢

      然而,當地卻沒有任何這方面的旅遊指引,也問不出所以然,於是我們好奇心大起,請麵包車司機在鄉下荒野之間亂開碰碰運氣由於每個陵都有一個較高的城門樓子,偶爾可以遠遠看到山邊的城樓於是就開車找路趨近並停在外圍,我們則下車在雜草叢中找路走入陵園如此先後找到幾個陵墓,包括明仁宗的獻陵、明熹宗的慶陵、明英宗的裕陵。各陵園有大有小,大體是長約二里寬約半里,我們都進去探訪了,只見園內荒煙漫草,磚瓦滿地,好似荒廢了幾百年,但規制尚存都有宮門神道石碑、供台、城樓寶頂(墓塚),連城樓頂上都長滿了雜樹。還好每個陵園都有一位守陵的巡邏人,由於平常絕無遊客光臨,巡邏人看到忽然有外人來訪,確認我們不是來盜墓的,於是放心讓我們在陵區閒逛,可能一人守陵悶得發慌,乾脆兼當導遊解說,不只是導覽陵墓環境,還提到每個陵旁邊都有一個守陵村,他們的祖上自明朝起已居此守陵幾百年了。我們行走於偌大的荒園之間,細讀碑文,繞行寶頂,還爬上快傾塌的城樓,恍若回到古代

      我們的司機看似粗魯,但頗為質樸,他從未到過昌平這個地區,更不喜歡在荒山野地中找尋古墓,覺得很不吉利,我們下車探勘時他就寧可待在車上不敢進陵園。有趣的是離開十三陵回程時卻迷了路,車子居然就筆直地闖入了另一個陵園(明熹宗的德陵,這個陵園比較熱鬧,旁邊挨著就是一個守陵村,許多小孩兒在陵園裡玩耍,還騎在馱石碑的巨大龜趺上。等天色較暗時我們才依依不捨離開,摸黑開回懷柔已晚上九點了。

      後來200812月在北京參加第九屆世漢會後又特意去了一次十三陵區,想找尋當時未找到的幾個帝陵,可能因迎接北京奧運,只見所有帝陵都修繕一新,各陵園圍牆築起,鐵欄杆封門,不能隨意進去逛了。而二十年後某個機緣我見到了風雪定陵一書的作者岳南先生,他是山東人,我當面告訴他就是風雪定陵把我吸引到十三陵的,雙方捬掌大笑。

      會議結束後,我在北京多待了幾天,住在王府井大街金魚胡同的台灣飯店(飯店是四星級的,北京的朋友覺得來自台灣的人理所當然應住在台灣飯店,就代為預訂了)。我和幾位參會的學者一起逛了王府井大街前門和琉璃廠也去了頤和園和當時仍稱為北京語言文化大學的校園,覺得所見所聞一切都很新鮮。印象最深的是我們訂了頤和園中的聽鸝館吃晚餐,白天入園時人聲鼎沸非常擁擠,但晚餐後已近九點,偌大的頤和園中已闃無人聲,一行人循著漆黑的昆明湖邊的長廊行走,沿途幽暗中的亭臺樓閣在宮燈中隱現,彷彿穿越時空回到了清朝。

       一晃二十多年,對於開會情景仍是念念不忘,一直很想再去懷柔看看,終於趁2019年暑假去北京參加一個高等教育論壇時之便,特別安排去到懷柔。水庫當然還在,周圍景緻修得更為美觀,但龍山賓館已全部拆除,一片工地正在蓋樓,想到景物及人事都已全非了,不勝惆悵。但是懷柔開會所結識的諸多學者,都維持著長遠的友誼,這是最美好的收穫。(寫於2020年7月26日)



【信世昌教授】全球华语教研百人会副会长。台湾清华大学副校长及国际博硕士学程华语教学组教授,美国印地安纳大学博士。曾任台湾华语文教学学会理事长,台湾师大华语文教学研究所所长,德国自由大学汉学系访问教授,新加坡华文教研中心学术咨询顾问等职。曾主办过二十余个汉语教学及电脑教学相关的国际研讨会,出版了十几套汉语教材及专书并担任十余种海内外学术期刊的编委。


*经信世昌教授授权,全球华语教研百人会网站 “故事与见证”栏目于2021年1月30日发布

编审:孟柱亿 周小兵

编辑:郑丽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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